清亮的箫声,自花如珺唇边轻泄而出。
相传桃林仙岛的迷幻魔音,往往以施展开来的心象领域作为辅助,让敌人置身于如梦如幻的空间中,在惑乱对手心神的同时,再以凝为实质的音符展开潮水般的攻击,更擅长中距离的战斗。
因此,此时箫声才刚刚响起,苏姝的身子便在数个跳跃间迅速接近了花如珺,发起了凌冽的抢攻。纵使她现下道心有缺,赤血丹心将手中潇湘剑染得一片血红,所挥出的招式,依然有种抑制不住的优雅华丽——
阳春二月芳菲遍,戏蝶游蜂探暖红。
“芳菲暖红”剑式即出,剑意妖娆宛如初春的桃花,缤纷的剑光上盈满了花香,从数个方向朝着亭亭伫立的白衣少女倾泻而去。
只见花如珺略微抬了眼睛,玉箫中蓦地发出了一声轻颤,便见她的周身弥漫起了一大片迷障,瞬息将她的身姿淹没其中……待苏姝招式所至之时,只听清脆的“砰砰砰”数声彻响,剑势被不知名的招式挡下。
苏姝正欲继续追击,感知中却失去了花如珺的踪迹。
缭绕于耳畔的玉箫之声,曲调急缓相间,高低分明,其意境悠扬自然,洒脱自如,有如清风徐来,渐入引动云水包罗万象之佳境。
苏姝干脆闭上了眼睛,脚步不曾停歇,一面以剑光辟除迷障,一面判断乐声方位捕捉着花如珺的踪迹。只是,就算是偶尔捕捉到她的藏匿之处,全力施展剑招,攻势也会被尽数挡下。
这阵子的乐声,仿佛有着某种柔绵细腻的内劲,缭绕周身丝丝入扣,无形中压迫着苏姝的一举一动,也让她使出的剑招威力降低了三四成。
觉察到这种状况,苏姝的嘴角浮起了一抹饶有兴致的微笑,干脆停止了追击。她依然闭着眼睛,小手略一翻转将潇湘剑刺入面前的泥土地里,默然立于原地,调动周身真气开始酝酿着剑势。
只听那玉箫之声,气势愈来愈为强盛,显而浩如苍茫云海,壮如波涛。当苏姝重新睁开眼睛时,恰好看到周身之处云烟淼淼、涌动不息,自己仿佛身处于海上的一座孤岛,若有无数浪潮的幻影扑面而来。
箫声铮铮作响,杀机乍然而现。
“来得正好!”
苏姝清叱了一声,精纯真气顺着手少阴经脉灌入潇湘剑,霎时从剑刃之处激发而出。罡风起处红光绚然显现,女孩的衣袂于烈风中呼呼作响,以她为中心周边的十几丈土地瞬时被染为一片艳红。
此剑势无招无式,但蕴藏在激荡真气中的剑意,却笼罩了这一片天地。
须臾间,玉箫声中透出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悲戚之意,苏姝周边的汹涌幻音浪潮几乎要淹没她娇小的身躯,却蓦地停滞于半空之中,终是为剑意所摧,倏然破灭为细碎的萤火,悲戚黯然,伴随着此间若隐若现的漫天花影一同缭落。
三春已暮与谁同?桃花乱落如红雨。
等到雾霭散尽,苏姝看到伫立于不远处高坡上的花如珺,脸色略有几分苍白,一缕血丝从她的嘴角处渗出,看样子已然受了几分内伤。
“花姐姐,这场比试……欸?”
以无上的剑意破尽了整首乐曲的意境,苏姝正要宣布自己的胜利,却见花如珺瞪了这边一眼,显然不甘心就此认输,再度吹动了唇边的玉箫。
玉箫之声乍然响起,曲调高亢,清亮透彻,使人闻之精神不由一振。
苏姝轻叹了一口气,身子高高跃起,潇湘剑紧随飞至,被她收回手中。锋利的剑刃处有幽光流溢,朝着花如珺直指而去。
箫声当中,若有凤凰长鸣之声引导曲调,伴随着锵锵铮铮金石碎裂之声,振奋壮怀之气势几欲喷薄而出。当苏姝飞至半途时,忽间一只凤凰从虚无中幻化而出,发出了高昂的鸣叫,直扑而来。
凤凰虽是由乐声幻化而成,但浑身都披着熊熊烈火,所经之处枯木秋草均被火焰所点燃,其威力显然不容小觑。
感受到前方灼热的气势,苏姝心下略微惊诧,手上“金栗如来”一式即出,洋洋洒洒的剑气朝着凤凰侵袭而去。
剑意所至,凤凰幻化的身躯若有溃散之势,但紧接着就重新凝聚成形。
苏姝剑招再改,在保持守势的同时,娇艳的剑意宛若红杏出墙,剑势含而不露,迎上了飞扑而来的烈火凤凰。
但觉箫声愈显激昂,其声渐有腾跃九州,威扬四海之势。
而凤凰的威势,也在乐声的激励下变得越来越为强盛,身上愈发热烈的火焰犹如小太阳一般照映大地,迫得旁人无法直视。
“花姐姐……好厉害呢。”
怀着赞叹的心情,苏姝自语了一句。
箫韶九成,凤凰来仪……古人诚不欺我。
在与烈火凤凰缠斗了十来招后,苏姝才找到对方的破绽。
只见苏姝深吸了一口气,真气急速运转,所持潇湘剑如挥毫般轻抖数下,“寒梅浸墨”一式倾泻而出。泛动的波纹中若有冰霜幽然绽放,细腻而写意的剑意如点点泼墨,扩散而出的寒气霎时笼罩住了身披烈火的凤凰……数息之内,凤凰便被冻为了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。
趁着这个时机,苏姝摆脱了凤凰的纠缠,径直朝着花如珺疾飞而去。
花如珺看到烈火凤凰被制服,眸中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采,便连激昂的箫声都凝滞了一瞬。自知近距离战斗绝对不是苏姝对手的她,连忙稳住心神,施展轻功急退而去,同时将全副心神都投入到乐曲中,重整旗鼓对抗这位实力与年龄绝不相称的剑仙女孩。
在一阵铮铮的响声中,被冻住的凤凰仿若涅槃重生一般,破冰而出,发出了高昂而不屈的啸声,身披烈火的身姿追着苏姝直贯而去。
但是,苏姝对身后追来的凤凰置若罔闻,干脆施展御剑之术,一心追逐着视野中那身着白衣的身影。
桃林仙岛的轻功绝学“碧海凌波”,也是世间最为顶尖的一门轻功,但比起御剑门的御剑飞行之术还是差了半筹。花如珺飘飘似仙的身姿才腾跃出百尺之遥,便看到苏姝从疾驰而过的潇湘剑上跃下,恰恰落到了身前。
此时花如珺手上仅有一把玉箫,苏姝也还来不及召回飞剑,两人在极尽的距离以徒手眼花缭乱地对了数招,花如珺的玉手便被苏姝一把扣住。
箫声既已中断,那威势强盛的凤凰自然也随之消散不见。
异样的静默间,花如珺抿着嘴唇和苏姝对望了数息,便愤愤地移开了视线,哼声说道:“不算不算,你犯规!”
苏姝略微一愣,忽然觉得面前的“仙女姐姐”更加可爱了。
原来你也会使小脾气耍赖啊……
苏姝的嘴角扬起了轻盈的笑意,安抚道:“那只凤凰是很厉害啦!我都被吓了一跳,我是怕继续打下去的话,姐姐会因此而受伤……我会心疼的!”
“哼,就知道油嘴滑舌的。”
花如珺心有不甘地瞪着苏姝,又说道:“别揩油了,先放开我再说!”
苏姝俏皮地吐了吐舌头,略有不舍地放开了佳人的玉手。不过她才松手,便看到花如珺迅速退后,又和自己拉开了好一段距离,重新将玉箫放在了唇边。她略一呆愣,才意识到了什么,苦着脸问道:“花姐姐……我们还要继续打吗?”
“我不管,我都还没认输呢!”
顿了顿,花如珺依然瞪着苏姝,用相当认真的语气说道:“虽说兵不厌诈……但是这一次,请你满足我的心愿,堂堂正正地来打败我吧!”
来啊,正面上我啊。
——绝对是这个意思,没错吧?
苏姝望着前方那个出尘绝色的身姿,忽然产生了一种想要彻底征服对方……的熊熊斗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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